22
    周六下午,我缩在咖啡馆最角落的卡座,捧着一杯微凉的咖啡,眼睛盯着落地窗外来来往往的路人,试图掩饰内心的紧绷。
    “季瑶?”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。
    我转过头,只见程予今站在桌边,冲我露出温和的笑。
    她今天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羊绒衫衬,戴着无框眼镜,头发随意地拢在耳后,整个人散发着温润的气质。
    “抱歉,是不是等很久了?”她自然地在我对面坐下。
    “没.....没有等很久。”我努力挤出回复。
    “那就好。”她说道,“在这儿聊可能会有些不方便,去我律所吧?那边有专门的保密接待室。当然,如果你觉得在这儿先简单聊聊也行,我听你的。”
    她的体贴让我心里一暖,可一想到要离开这个相对开放的咖啡馆,进入一个只有我们两人的封闭空间,我就本能地泛起恐惧。
    但这里确实不是谈话的地方,而且....我心底那丝对渺茫正义的渴望,最终还是压倒了恐惧。
    “去.....去律所吧。”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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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律所的接待室明亮而简洁,米色墙壁和木质家具散发着淡淡的温暖。
    程予今泡了两杯清茶,递给我一杯,茶香袅袅,杯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,稍稍缓解了我紧绷的神经。
    “程予今.....谢谢你愿意帮我。”我低声道。
    “别这么说。”她轻轻摇头,语气真挚,“你愿意告诉我,是对我的信任。我们慢慢来,想到哪里说哪里,不想说的就跳过,好吗?”
    我点点头,指尖抠着杯壁。从超市里那个看似偶然的相遇开始,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──网络约稿的陷阱、再到跟踪入室、再到电击侵犯、再到报警被拒、再到进一步的威胁和控制、我隐去了自己拿刀划伤她的细节,只说了别墅里的囚禁和针孔摄像头.....说到她威胁我一周之后回去别墅,现在只剩两天期限时.....我的声音早已抖得不成样子,眼泪不受控制地砸在手背上。
    程予今安静地听着,眼神逐渐变得凝重。
    待我艰难地说完,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瘫在沙发里时,程予今才缓缓开口,“我了解情况了.....”
    “这绝不仅仅是骚扰或威胁。季瑶,根据你描述的细节,包括持续跟踪、精神控制、经济胁迫、以及.....那些非自愿的行为和录像,对方的行为已经涉嫌构成多项刑事犯罪,尤其是强制猥亵、侮辱、非法拘禁的意图非常明显。‘同性不好立案’是完全错误的说法!法律保护的是人身权利和性自主权,不分性别!”
    她的话打破了我长久以来“无法可依”的绝望感。我抬起泪眼模糊的脸,呆呆地看着她。
    她神情变得严肃,“现在当务之急是三件事:第一,先去报警。第二,确保你当下的人身安全。你需要立刻更换住所,切断所有她可能找到你的途径。第三,尽可能地收集和固定证据。”
    “报警....?”我喃喃重复着。
    程予今看穿了我的犹豫,声音柔和下来:“不要担心,我会陪你去的。你画擦边稿的那些事,只要委托方没有用于商用或公开牟利,那就没事。”
    她的安慰和温柔感染了我,我深吸一口气,点了点头:“好......我听你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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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警察局内。
    程予今简明扼要地帮我陈述了案情要点:长期跟踪骚扰、网络设陷、非法入侵、电击控制、持续性侵、非法拘禁、强迫接受转账、不雅视频威胁......
    接待的是一位姓陈的警官,他眉头紧锁,听得非常仔细,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。当程予今提到别墅地址、以及可能遗留的生物样本时,他眼神锐利地扫了我一眼。
    “季女士,你朋友说的这些情况,你确认属实?”陈警官问道。
    “属实。”我声音发颤,努力克制住想要逃跑的冲动。在程予今鼓励的目光下,我努力保持着叙述的连贯性,补充了一些具体的细节。
    “你提到的转账记录,以及你身上可能残留的伤痕,这些都在吗?”陈警官问。
    “转账截图......就在我手机里。但我身上.....之前的伤基本消了.....”我越说声音越小。
    陈警官沉吟片刻:“针孔摄像头的位置在哪?别墅的具体地址确定吗?”
    “摄像头......在二楼囚禁我的卧室天花板中央,别墅的地址我记得,在城郊......”我努力回忆着。
    “陈警官,”程予今立刻补充道,“嫌疑人具有高度的反侦察意识,且有足够的经济实力销毁证据甚至干扰调查。我恳请警方立刻申请搜查令,对涉案别墅进行突击搜查!同时,我希望法医能对我的朋友进行身体检查,固定可能的伤情证据。”
    陈警官点点头:“情况我们了解了,性质确实恶劣。我们会立刻立案调查。季女士,你现在是否感觉身体有哪里不适?是否需要立刻安排验伤?虽然之前的伤可能消退了,但法医检查有时也能发现一些陈旧性损伤的痕迹。”
    “我.....”我犹豫了一下,喉咙发紧,“现在......可能查不出什么了。”
    “能查多少是多少,程序很重要。”程予今低声对我说。
    最终,我点了头,“我.....同意验伤。”
    陈警官安排了一位女警陪同我去做检查。过程是屈辱而冰冷的,我强忍着不让自己落下泪来。结果如我所料,法医只记录了一些轻微的、非特异性的陈旧性软组织挫伤痕迹,无法直接指向性侵害。这份报告让我的世界又暗了几分。
    回到警察局,陈警官说:“搜查令已经在走流程,最快可能明天上午。这是立案告知书,你们拿着先去等消息吧。”
    走出警察局大门,程予今说道:“季瑶,对方知道你的住处,你最好暂时去父母亲戚家,或者朋友那住一段时间。”
    我低下头,指尖绞着衣角:“我父母在外省.....我在堰都没什么朋友.....”
    顿了顿,我强撑着挤出一句:“我.....我会想办法找地方。”
    程予今沉默了一会儿,最终说道:“季瑶,我独居,我租的公寓地方够大。要不.....你先来我那儿住几天?安全第一。”
    我抬头看她,心跳骤然加快──不是感动,而是一种本能的犹豫。
    我已经太久没有相信过任何人了。
    作为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,程予今帮我解答法律问题,陪我来警局报警,现在甚至愿意让我住进她的家.....这一切,真的只是出于善意吗?
    可我已经无处可去。
    “会不会.....太麻烦你了?”我声音微弱,目光不由自主地打量着她,试图从她的神情里找出任何可能的破绽。
    “一点也不麻烦。”她微笑,目光坦然,“走吧,先去吃点东西,然后我们一起回去。”
    我抿了抿唇,最终点头。